綴白裘/一/牡丹亭の編集

*牡丹亭 [#f51c63ec]

#contents

**冥判 [#e84319c2]

>（鬼，雜，引淨上）鐵判靈官是喒名，赤鬚鐶眼顯威靈。金鷄剪夢追魂魄，定不留人到五更。某乃十殿閻羅殿下一個&color(navy){胡};判官是也。原有十個殿下，只因陽世&color(navy){趙大郞};和&color(navy){金韃子};爭佔江山，損折了衆生，那十停去了這麼一停。玉皇大帝照見下方人民稀少，欽奉裁減事例。九州元有九個殿下，單減了十殿下之位，印無着落。玉帝可憐下官正直聰明，着俺權掌十地獄印信。今日走馬到任。叫鬼卒。（衆）有。（淨）各役齊備了麼？（衆）齊備了。（淨）帶馬過來。

&size(20){【點絳唇】十地宣差，一天封拜&color(navy){閻浮};界。陽世栽埋，又把俺這里門桯親自邁。};

>（吹打拜印）（衆鬼參見介）（外）啓上判爺：新官到任，多要執筆判刑名，押花字，請判爺喝采一番。（淨）有這個例麼？（外）是。（淨）站立兩傍。（外）吓。（淨）你看這筆，俺拿在手中，好不干係也！

&size(20){【混江龍】這筆架在&color(navy){落迦山};外，肉蓮花高聳在案前排。捧的是功曹令，史職事當該。這筆管兒是手想骨，脚想骨，挫得圓滴溜溜。這筆毫是牛頭鬚，夜叉髮，鐵絲兒揉定赤個支腮。這筆頭公是&color(navy){遮須國};選的人才。這管城子在&color(navy){夜郞城};受了封拜。我哨一聲支兀另，&color(navy){漢鍾馗};其冠而不正；舞一囘疎喇唦，&color(navy){斗河魁};近墨者黑。我喜時節，向&color(navy){奈河橋};提筆兒耍去；悶時節，向&color(navy){鬼門關};投筆歸來。威凛凛，人間掌命；顫巍巍，天上只這消災！};

>這簿上到也開除得明白。還有幾宗人犯未經發落？（外）只有&color(navy){枉死城};中男犯四名，女犯一名，未曾發落。（淨）先帶男犯四名過來聽審。（老旦）吓！&color(navy){枉死城};中男犯走動。（生，末，付，丑）走吓。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因，今生作者是鬼犯們見。（外）聽點！&color(navy){趙大};！（生應）&color(navy){錢十五};！（末應）&color(navy){孫心};！（付應）&color(navy){李猴兒};！（丑）㕭！（淨）&color(navy){趙大};，你有何罪業，在&color(navy){枉死城};中？（生）小鬼犯在生喜唱歌詞。（淨）喜唱歌詞！&color(navy){錢十五};，你有何罪？（末）小鬼犯愛住香泥房子。（淨）香泥房子！罪過吓！&color(navy){孫心};，你有何罪呢？（外）小鬼犯好使些花粉錢。（淨）呣！看他不出，到是風流鬼了！&color(navy){李猴兒};！（丑）㕭。（淨）你有何罪，也在這&color(navy){枉死城};中麼？（丑）小鬼犯有德而無罪。（淨）呣！怎麼說有德而無罪呢？（丑）小鬼犯在生濟人之急，熄人之火，好男風。（淨）好男風！（笑介）（丑）吓，像是判爺也愛此道個。（淨）唣！這厮將男作女，還說有德而無罪？也罷，你們的造化。俺判爺今日初權印信，且不用刑罰。你們卵生隊里去罷。（衆）什麼卵？若是&color(navy){囘囘};卵，又要到邊方上受苦去了。還求個人身。（淨）吓！你們還想人身？（衆）自古人身難得。（淨）也罷，向蛋殼里走遭。（衆）又怕陽世人宰吃。（淨）也罷，只叫陽世人宰吃你們不得便了。&color(navy){趙大};！（生）有。（淨）你喜唱歌詞，罰你去做個黃鶯兒，不負你的元形。（生）多謝判爺。（淨）&color(navy){錢十五};，你愛住香泥房子，貶你去做個燕兒，向燕巢裏去受用。（末）多謝判爺。（淨）&color(navy){孫心};愛使花粉錢，叫你去做個花蝴蝶。（付）多謝判爺。（淨）&color(navy){李猴兒};！（丑）㕭。（淨）咳！你這業障！幹這個營生，叫俺怎生樣發落？（丑）只揀好白相個不一個拉我做做。（淨）呣！要做個好的？也罷，罰你去做個蜜蜂兒。（丑）蜜蜂阿好白相個介？（淨）好便好，只是屁股裏常帶着一個針兒，如有人惹你，你就針他這麼一針。（丑）若是判爺惹了我，也就針你個一針？（淨）唣！四個蟲兒站過兩傍，聽俺吩咐！（衆）吓。（淨）

&size(20){【油葫蘆】蝴蝶呵，恁粉版花衣勝剪裁。蜂兒呵，恁便忒個利害，甜口兒咋着細腰捱。燕兒呵，斬個香泥，弄影勾簾內。鶯兒呵，溜笙歌，驚夢紗窗外。恰好個花間四友，可也無拘礙。};

>（衆）好快活吓！（淨）你們不要快活盡了，那陽間孩子們好不輕薄哩！

&size(20){他把那彈珠兒打的呆，扇梢兒恁便扑的壞。不枉了你那宜題入畫高人愛。則叫你翅膀兒展，將個春色，};〔只這恁麼〕&size(20){鬧場來。};

>隨風而去。（衆飛下）（淨）帶女犯上來！（老旦）吓！&color(navy){枉死城};中女犯走動。（旦上）&color(navy){天台};有路難逢俺，地獄無情却恨誰？女犯見。（淨）去了魂帕。（老旦）吓。（旦）阿呀！好怕人也！（淨）呀！

&size(20){【天下樂】猛見了，蕩地驚天。一個女俊才，咍也麼咍，來俺這裏來。};

>（旦）好苦呀！（淨）呀！

&size(20){血盆中叫苦&color(navy){觀自在};。};

>（老旦）稟上判爺：這女鬼到也生得標致，留到後殿做一位夫人罷。（淨）唗！律有天條，擅用囚婦者斬！

&size(20){則這你那小鬼頭兒胡亂篩！俺判官頭在何處去買？不曾見粉油頭，忒弄色！};

>女鬼，你且跪上來。再上些呀。

&size(20){【哪吒令】瞧了恁潤風風粉腮，到花臺酒臺；溜些些短釵，過歌臺舞臺；笑微微美懷，住&color(navy){秦};臺&color(navy){楚};臺。因甚的病患來？是誰家嫡支派？這顏色不像似在泉臺。};

>曾適人否？（旦）小女犯為花園遊春，得其一夢。夢見一秀才年可弱冠，手折柳枝，要奴題咏。留戀婉轉，甚是多情。醒來題詩一首：『他年若得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因此傷感，壞了一命。（淨）謊也，謊也！世間那有一夢而亡之理？

&size(20){【鵲踏枝】溜溜，一個女嬰孩。夢兒裏能甯耐。誰曾掛圓夢招牌？誰和你測字道白？咍也麼咍，那秀才兒何在？夢魂中曾見誰來？};

>（旦）不曾見誰。夢到正好時節，只見花片兒吊將下來，把奴驚醒。（淨）落花驚醒，這是花神之故了。（外）便是。（淨）喚&color(navy){南安府};後花園花神過來。（老旦）吓，&color(navy){南安府};後花園花神有請。（末上）紅雨數番春落魄，山香一曲女消魂。老判大人請了。（淨）請坐。（末）有坐。（淨）這女鬼說花飛驚閃而亡，可是麼？（末）端的是他。他與秀才夢的纒綿，故爾落花驚醒。（淨）莫非你假充秀才迷惑人家女子麼？（末）這花色花樣，多是天公注定的。小神不過欽奉遵依，那有故意勾人之理？況古來從沒有玩花而亡之理。（淨）吓，你道沒有玩花而亡的，待俺說幾個與你聽者！

&size(20){【寄生草】花把青春賣，花生錦繡災。有一個夜舒蓮，扯，扯不住留仙帶。有一個海棠絲，剪，剪不斷香囊怪。一個瑞香風，趕不上非烟在。你道花容那個玩花亡，却不道花神罪業隨花敗。};

>（末）小神知罪，今後再不開花了。（淨）這花色花樣多是天公注定的，豈有不開之理？（末）是。（淨）俺今發四個蟲兒在你花園中，好生收管。這女鬼是慕色而亡的，發在鶯燕隊裏去罷。（末）這女犯是夢中之罪，還求判爺饒恕。况他父親為官清正。（淨）他父親是誰？（末）&color(navy){南安府};知府&color(navy){杜寶};，今陞&color(navy){淮揚};總制之職。（淨）看他不出，到是一位千金小姐！待俺奏過天庭，再行議處便了。（末）謝了判爺。（旦）多謝判爺。（淨）不要謝，不要謝。（旦）煩判爺查女犯為何有此傷感之事。（淨）這早已注在那斷腸簿上了，何須查得？（旦）再求判爺查取女犯丈夫，還是姓&color(navy){柳};姓&color(navy){梅};。（淨）花神，你看他就要查他丈夫的名姓。取姻緣簿過來。（外應，淨看念介）『新科狀元&color(navy){柳夢梅};妻&color(navy){杜麗娘};，前係幽歡，後成明配，相會在&color(navy){梅花觀};。』吓！元來有此一庄公案！此乃天機，不可泄漏，取過了。（外）吓。（淨）吓，女鬼，你的丈夫姓&color(navy){柳};，姓&color(navy){梅};，日後自然明白。俺今放你出了&color(navy){枉死城};，隨風遊戲，跟尋此人便了。（旦）多謝判爺。女犯爹娘在&color(navy){揚州};，可能一見？（淨）花神引他望鄕台一望。（末）是。小姐這里來。（旦）那里是&color(navy){揚州};？（末）這一帶就是。（旦）阿呀！爹娘吓！望得孩兒好苦！待我飛下去。（淨）吓！來吓，來吓！還不是你去的時節。功曹，給一紙遊魂路引與他。花神，休壞了他肉身也。（末）是。（淨）

&size(20){【尾】慾火近乾柴，且留的青山在。不可被雨打風吹日晒，只許恁傍月依星將天地拜。一任你魂魄來囘，敢守的破棺星，圓夢那人來。};

>（末）小姐這裏來。（各下）

**拾畫 [#o46581dc]

>（小生上）

&size(20){【引】驚春誰似我？客途中，都不問其他。};

>脈脈梨花春院香，一年愁事費商量。不知柳思能多少，打疊腰肢鬥&color(navy){沈};郞。小生&color(navy){柳夢梅};臥病在&color(navy){梅花觀};中，喜得&color(navy){陳};友知醫，調理痊可。只這幾日，春愁鬱悶，無計排遣。早間&color(navy){石姑姑};說此間有座後花園儘堪遊賞，只宜散悶，不許傷心。為此一徑行來。此間已是。好個葱翠籬門，可惜倒了半架。不免捱身而入。咳！凭欄仍是玉欄杆，四面牆垣不忍看。想得當時好風月，萬條烟罩一時乾。好個淒涼所在也！

&size(20){【好事近】則見風月暗消磨，畫牆西，正南側左。};

>呀！險些兒絆上一跌。

&size(20){蒼苔滑擦，倚逗着斷垣低垜。因何蝴蝶門兒落合？};

>原來以前遊客頗盛俱題名在竹林之上。

&size(20){客來過，年月偏多，刻劃盡琅玕千個，早則是寒花遶砌，荒草成窠！};

>且住，我想這&color(navy){梅花觀};乃女冠之流，怎生起得這座大園子？好疑惑也！就是這灣流水呵：

&size(20){【錦纒道】門兒鎖，放着這&color(navy){武陵源};一座。恁好處，敎頽墮。斷烟中，見水閣摧殘，畫船抛躱；冷鞦韆尙掛下裙拖。又不是曾經兵火。似這般樣狼籍呵，敢斷腸人遠，傷心事多！待不關情麼，恰湖山石畔留着你打磨陀！};

>（內作石倒响介）阿呀！好一座&color(navy){太湖};石山子，怎麼就倒壞了？吓吓，你看石底下是什麼東西。待我看來。咦！是一個紫檀匣兒。不知什麼東西在內。吓！却元來是一個小軸兒。不知畫的什麼在上。咦！原來是一幅&color(navy){觀音大士};。善哉善哉，待小生捧到書館中去焚香供奉，强如埋在此間。

&size(20){【千秋歲】小嵯峨，壓得這㫋檀合，便做了好相&color(navy){觀音};俏樓閣。片石峯前，那片石峯前，多則是飛來石，三生因果。請將去，在爐烟上過，頭納地，添燈火，照得他，慈悲我。俺這裏盡情供養，他於意云何？};（暫下，卽上）

**呌畫 [#x2818801]

>來此已是書房中了，待我閉上門兒，展開一看。呀！好莊嚴也！

&size(20){【二郞神】能停妥，這慈容只合在蓮花寶座。};〔咦咦，〕&size(20){為甚的獨立亭亭在梅柳左，不栽紫竹，邊傍不放鸚鵡？};

>原來不是&color(navy){觀音};哪。

&size(20){只見兩瓣金蓮在裙下拖。};

>呀！&color(navy){觀音};那來這雙小脚？不是&color(navy){觀音};，定然是&color(navy){嫦娥};。㕶！若是&color(navy){嫦娥};呵：

&size(20){並不見祥雲半朶};

>吓！我想旣不是&color(navy){嫦娥};，又不是&color(navy){觀音};，難道是人間的女子不成？非也。那人間那得有此絕色也！

&size(20){這畫蹊蹺，敎人難揣難摹。};

>呀啐！只管胡思亂猜。你看帙首之上，有小字幾行。待我看來。吓，吓，吓，『近覩分明是儼然，遠觀自在　飛仙。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呀！原來是人間女子的行樂圖。㕶，何言『不在梅邊在柳邊？』眞乃奇哉怪事也！

&size(20){【集賢賓】蟾宮那能得近他？怕隔斷天河。};

>阿呀！美人吓美人！我看你有這般容貌，難道怕沒有個好對頭麼？

&size(20){為甚的傍柳依梅去尋結果！};

>我想世上那梅邊柳邊，可也不少。小生沒叫做&color(navy){柳夢梅};，若論起梅邊呢，小生是有分的。那柳邊呢？（笑介）小生亦有分的。

&size(20){喜偏咱梅柳停和。};

>咦，這個美人吓，有些熟識得緊，曾在那裏會過一次的？……𠲔！一時再想不出來吓！咳！

&size(20){我驚疑未妥，似曾向何方會我。};

>吓！啐，啐！我去春曾得一夢，夢到一座大花園梅樹之下，立着一個美人，——哪！就，就是他！他說：『&color(navy){柳};生，&color(navy){柳};生，遇俺方有姻緣之分，發蹟之期。』噯噯，就是你你說㖸：吓，美人，是你也不是你？

&size(20){你休間阻，敢則是夢兒中眞個？};

>待我來細細認他一認。恰怎麼半枝青梅在手？㕶，㕶，㕶，恰是提掇小生一般哪。

&size(20){【前腔】他青梅在手詩細哦，逗春心，一點蹉跎。小生待畫餅充饑，姐姐似望梅止渴。未曾開半點麼荷。含笑處，硃唇淡抹。};

>美人，看你這雙俏眼，只管顧盼小生。小生站在這裏，他也看着小生。小生走過這邊來，哪，哪，哪，又看着小生。啊呀！美人呀美人！你何必只管看我？何不請下來相叫一聲？吓，美人請，美人請。咳！&color(navy){柳夢梅};，&color(navy){柳夢梅};，你怎麼這等痴也吓！

&size(20){韻情多，如愁欲語，只少口氣兒呵。};

>吓，美人，你畫似&color(navy){崔徽};，詩如&color(navy){蘇蕙};，行書逼眞&color(navy){魏夫人};。小生雖則典雅，怎能得及小娘子萬分之一？驀地相逢，不免步韵一首。（寫介）『丹青妙處却天然，不是天仙卽地仙。欲傍蟾宮人近遠，恰如春在柳梅邊。&color(navy){嶺南};&color(navy){柳夢梅};熏沐敬和。』噲！小娘子，這，這，這是小生的拙作，要，要請敎請敎。

&size(20){【簇御林】他題詩句聲韻和，猛可的害相思，顏似酡。};

>吓，待我狠狠的叫他幾聲。噲！小娘子！小娘子！美人！美人！姐姐！我那嫡嫡親親的姐姐！

&size(20){向眞眞啼血，你知麼？叫，叫得你噴嚔似天花唾。};

>咦！下來了，下來了！

&size(20){動凌波，盈盈欲下，};〔喲啐！〕&size(20){不見些影兒那！};

>小生孤單在此，少不得將小娘子的畫像早晚玩之，叫之，拜之，贊之。

&size(20){【尾聲】拾得個人兒先慶賀，柳和梅有些瓜葛。};〔小娘子呵小娘子！〕&size(20){只怕你有影無形盼殺我！};

>呀，這裏有風，請小娘子裏面去坐罷。小姐請，小生隨後。豈敢。小娘子是客，小生豈敢有僭。還是小姐請。如此沒並行了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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