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公傳在日本――以《通俗醉菩提全傳》、《本朝醉菩提全傳》為主†
一、前言†
南宋禪僧濟公的故事在華人世界是家喻戶曉的,遺憾的是它幾乎不為現代日本人所知。但是,有誰知道這些故事曾經在近代日本流行一時呢?至今很多濟公小說的版本都被收藏在日本各地圖書館,它們的日文翻譯本也曾被出版過。而且濟公的形象也被附在日本的著名禪僧一休身上,發展成為有日本特色的一種故事情節在日本廣為流傳。本文將對濟公故事在日本的流傳及發展的情況進行研究*1。
二、濟公故事的傳來†
在江戶時代(1603-1867),明末清初時流傳的關於濟公的幾種小說版本已傳到了日本。關於這方面的研究,以孫楷第*2、小野四平*3、波多野太郎*4、澤田瑞穗*5、大塚秀高*6、古勝正義*7、許媛婷*8、Meir Shahar*9、胡勝*10、張忠良*11等研究為著名。在此我想先歸納一下先行研究的成果:
(一)沈孟柈撰寫的《錢塘湖隱濟顛禪師語錄》,為明隆慶三年(1569)刊本。本為德川幕府紅葉山文庫所藏(設置在江戶城堡中),後來歸為內閣文庫所藏。《卍續藏》(No.1361)所收《濟顛道濟禪師語錄》是根據此版本翻刻的。
(二)馮夢龍編著的《三教偶拈•濟顛羅漢淨慈寺顯聖記》,為明末刊本。現存有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這本書是在《錢塘湖隱濟顛禪師語錄》的基礎上,加入〈三世佛塗金〉等情節而完成的。
(三)西湖墨浪子偶拈、天花藏主人著序的《濟顛大師醉菩提傳》,共二十回(「二十回繁本」)。關於此書日本宮內廳書陵部所藏的《舶載書目》中有寶永四年(即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著錄,寶曆四年(即乾隆十九年,1754)也有著錄,《舶載書目》還收入了天花藏主人的序文,但是其內容和通行本不同。這本書由慶應義塾大學所藏*12。這本書是在《錢塘湖隱濟顛禪師語錄》的基礎上,參照《三教偶拈•濟顛羅漢淨慈寺顯聖記》中〈三世佛塗金〉的一段和《醉菩提》中〈醒妓〉的一段而寫成的。據古橋正義的研究,作者西湖墨浪子即為清陳淏。
(四)西湖漁樵主人編《濟顛祖師全傳》,為十二卷。由吳門仁壽堂刊行,有乾隆九年(1744)王宣所作的序。現存有內閣文庫藏本和天理圖書館藏本。孫楷第說:「內容與《語錄》全同」,但實際上它是根據西湖墨浪子偶拈本而改編的簡本。西湖漁樵主人即為清倪稻孫,他還撰有《歡喜冤家》。
(五)由天花藏主人所編、桃花庵主人作序的《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共二十回(「二十回刪本」)。現存有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京都大學文學部藏本及大阪府立圖書館藏本(均為金閶書業堂本,前兩者為乾隆四十二年刊行,後者則乾隆四十三年刊行)。本書為西湖墨浪子偶拈本的刪本。早期的現存版本都標明天花藏主人編次(如北京圖書館所藏康熙六十年刊本等),所以後來天花藏主人被誤認為是《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的作者*13。
(六)古吳墨浪子編著的《西湖佳話•南屏醉跡》。其康熙十二年(1673)的刊本,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大阪大學懷德堂文庫、東京都立中央圖書館、天理圖書館等有收藏。該篇是西湖墨浪子本的摘要,而且西湖墨浪子很可能就是古吳墨浪子。
江戶時代中國小說大量傳入日本的背景,在於當時有一部分日本知識分子能看懂白話文。曲亭馬琴等小說家也曾參考中國小說的情節,寫出了許多自己的作品。但這些人仍算是少數,對大多數的日本人來說,當時看白話文仍舊十分困難,需要日文翻譯。
三、《通俗醉菩提全傳》†
寶暦九年(即乾隆二十四年,1759),「天華藏主人述、碧玉江散人譯」的《通俗醉菩提全傳》問世*14。該書為濟公傳小說的日文翻譯。碧玉江散人即三宅嘯山(1718-1801),日本京都人,名芳隆,字之元,善漢詩文,為青蓮院宮侍講。撰有《嘯山詩集》、《俳諧古選》、《俳諧新選》、《俳諧獨喰》等著作。他翻譯的中國小說,除了《通俗醉菩提全傳》之外,還有《通俗大明女仙傳》和《石點頭•侯官縣烈女殲仇》等。「通俗」是「中國小說日文版」的意思,如湖南文山翻譯的《三國演義》被稱為《通俗三國志》,岡島冠山翻譯的《水滸傳》被稱為《通俗水滸傳》。與慶應義塾大學所藏西湖墨浪子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所藏天花藏主人編次本對照如下:
天華藏主人述、碧玉江散人譯《通俗醉菩提》 | 慶應義塾大學所藏西湖墨浪子偶拈本 | 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所藏天花藏主人編次本 |
卷一 | ||
靜中動羅漢投胎 | 第一回 靜中動羅漢投胎 來處去高僧辭世 | 第一回 靜中動羅漢投胎 來處去高僧辭世 |
茅屋兩言明佛性 | 第二回 茅屋兩言明佛性 靈光一點逗禪機 | 第二回 茅屋兩言明佛性 靈光一點逗禪機 |
修元尋師入靈隱 | 第三回 近戀親守身盡孝 遠從師落髮歸宗 | 第三回 近戀親守身盡孝 遠從師落髮歸宗 |
道濟大悟假顛狂 | 第四回 坐不通枉勞心真苦惱 悟得徹愁露相假顛狂 | 第四回 坐不通勞心苦惱 悟得徹露相佯狂 |
卷二 | ||
道濟堂前唱山歌 | 第五回 有感通唱山歌能度世 無執著拂殘棋便西歸 | 第五回 有感通唱歌度世 無執著拂棋西歸 |
濟顛突然回台州 | 第六回 掃得開突然而去 放不下依舊再來 | 第六回 掃得開突然便去 放不下依舊再來 |
濟顛雪夜宿娼家 | 第七回 色迷心愈定 酒醉道偏醒 | 第七回 色不迷情心愈定 酒難醉性道偏醒 |
昌長老怒逐濟顛 | 第八回 施綾絹乞兒受恩 化鹽菜濟公被局 | 第八回 施綾絹乞兒受恩 化鹽菜濟公被逐 |
卷三 | ||
濟和尚入淨慈寺 | 第九回 不甘欺侮入淨慈 喜發慈悲造藏殿 | 第九回 不甘欺侮入淨慈 喜發慈悲造藏殿 |
現金身太后施錢 | 第十回 顯神通太后施錢 轉輪迴蛤蟆下火 | 第十回 顯神通太后施錢 轉輪迴蛤蟆下火 |
觸鐵牛太守伐松 | 第十一回 解僧饞化貴人施筍 觸鐵牛聳太守伐松 | 第十一回 解僧饞貴人施筍 觸鐵牛太守伐松 |
濟顛醉裡指無名 | 第十二回 佛力顛中盡收歸萬法 禪心醉裡逃指出無名 | 第十二回 佛力顛中收萬法 禪心醉裏指無明 |
卷四 | ||
松長老欣飛錫杖 | 第十三回 松長老欣飛錫禪杖 濟師父怒打水酒罐 | 第十三回 松長老欣飛錫杖 濟師父怒打酒缸 |
榜文叩闇驚天子 | 第十四回 榜文叩閽驚天子 酒令參禪動宰官 | 第十四回 榜文叩閽驚天子 酒令參禪動宰官 |
濟顛現神通裝金 | 第十五回 解前冤指後生得財 救生禍遣死人走路 | 第十五回 顯神通醉後裝金 解冤結死人走路 |
濟顛裸治處女癆 | 第十六回 不避嫌裸體治女癆 恣無禮大言供醉狀 | 第十六回 不避嫌裸體治癆 恣無禮大言供狀 |
卷五 | ||
宣教秀玉雙憐花 | 第十七回 前生後世為死夫妻訂盟 轉蠢成靈替蟲將軍下火 | 第十七回 死夫妻訂盟後世 勇將軍轉蠢成靈 |
張提點醉索題詩 | 第十八回 徐居士疏求度牒 張提點醉索題詩 | 第十八回 徐居士疏求度牒 張提點醉索題詩 |
救人不轍悲天數 | 第十九回 救人不徹歎佛力不如天數 悔予多事嬾飲酒倦於看山 | 第十九回 救人不徹因天數 悔予多端懶看山 |
來去明濟公歸真 | 第二十回 來去明一笑歸真 感應神千秋顯聖 | 第二十回 來去明一笑歸真 感應神千秋顯聖 |
《通俗醉菩提》跟西湖墨浪子偶拈本、天花藏主人編次本相比,故事的基本結構幾乎沒有出入,但有一處卻在二十回本小說中找不到,這就是卷五〈宣教秀玉隔花吟〉的前半部。西湖墨浪子偶拈本第十七回的開頭如下:*15
濟顛一日在湖上閑行,忽見許多人簇擁著兩口棺材,抬了過去,又似一起,又似兩起,因問人道:「這是誰家喪事?卻有兩口棺材,又不一處同走。」有人答應道:「前一口乃是王員外的兒子王宣教,後一口乃是陶斯文的女兒陶秀玉。二人郎才女貌,私相愛慕,暗裡往來,罰誓一願娶,一願嫁,誓不他從。後來兩家父母得知,以為不端,逼令別行嫁娶。二人拗不過父母,又不忍負盟,遂相約了逃出湧金門,雙雙投湖而死。兩家悔恨無及,只得各自撈起,各自買棺盛貯,各自抬去火化,所以又似一起,又像兩起。」濟顛聽了道:「原來就是這段因果,化便去化,只怕他兩人心還未死,燒他不著,要燒他除非我來。」人聽了尚不肯信,不期王宣教的材抬到興教寺,陶秀玉的材抬到金牛寺,兩處舉火燒化,果然盡皆不著,兩家父母盡皆驚駭,不知何故。有人將濟顛之言,傳與他知道了,只得同了眾人來請濟顛。濟顛欣然道:「下火我自去,但喫酒卻是少不得的。」兩家父母皆說道:「酒有在寺中,聽憑師父去喫就是了。」遂大家一同先走到興教寺,王員外忙取出酒來請他,濟顛一連喫了七、八碗,因對眾人說道:「他二人前生原是一對好夫妻,只因嘴不好,破了人家的親事。故致今生父母不遂其願,但二人此一死,雖過於情,卻過於節,後世必仍為夫婦,你們將他兩處燒化,他如何肯心死?待貧僧與你移來合化,方可完前因後緣。」王員外與陶斯文見他說明因果,不敢違拗;濟顛因走到金牛寺,陶秀玉棺前作頌道:
「今生死了後生生,死死生生總是情。
既已水中全不怕,定然火裏了無驚。
移開再活心留恨,相傍成灰骨也榮。
漫道赤繩牽不住,蓋棺而後忽親迎。」
濟顛念罷,遂叫人將陶秀玉之材也抬到興教寺,一處放下,遂手執火把,復高聲大叫道:「大眾聽著!
天雖定難逃之數,似乎不近人情。
人若持不變之情,亦可挽回天數。
切見宣教王生,儒門君子,秀玉陶女,閨閣好逑,原是結就鴛鴦侶,不合分他連理枝。是非一時出口,善惡再世隨身,故今愛慾池中,冤愆海裏,手攀雪浪。雙雙共墮波心,魄散烟濤,兩兩同沉沙磧,雖償清夙債,罪業全消。但未了前緣,同心又種。暫時沉溺,漫嗟帶水拖泥,永遠脫除,實未隨波逐浪。陶母休傷,王公莫哭。願君洗耳澄心,聽我山僧判斷,此一去莫認做,兩點靈光,再來時,還是一家眷屬。
咦!憑此三昧火光,認取兩人面目。」
念罷,舉火燒得烈焰騰空,只見兩棺中,各透出一道紅光,合做一處,冉冉而去。眾人看了,無不驚異,直待化完方散。正是:點滴雖不差,無奈看者錯。仗此佛說明,方知受是作。
天花藏主人編次本第十七回的開頭如下:*16
那濟公一日在湖上閑行,忽見許多人簇擁著兩口棺材,遠看又似一起,又像兩起,又見幾箇少年好事的,三三兩兩的在那裏議論。濟公聽一聽,原來前面一口棺材,是王員外的兒子王宣教,後頭又一口,乃是陶斯文的女兒陶秀玉,二人郎才女貌,私相愛慕,暗裏往來,一個願娶,一個願嫁,誓不他適,後來兩家曉得了,說他們不端正,逼令別行嫁娶,二人拗不過父母,又不忍負盟,遂相約了逃出湧金門,雙雙投湖而死。兩家悔恨不及,只得各自撈起,各自買棺盛殮,各叫人抬去燒化,眾人把這事當做新聞,在那裏說。濟公挨向前去說道:「若是這段因果,他二人心還未死,只怕燒他不著,除非我去方可燒化得著。」眾人聽了,那裏肯信。可是王宣教的棺木,抬在興教寺;陶秀玉的棺木,抬到金牛寺,兩處舉火燒,果然盡皆燒不著,兩家父母各自驚駭,不知何故。又有那個好事的,將濟公的話,傳到那兩家的父母耳裏,兩家只得央同眾人來請濟顛。濟顛道:「要我下火也不難,但酒是少不得的。」兩家父母道:「有酒在此,聽憑師父去吃就是。」濟公先同到興教寺,陶員外忙取出酒來請他,濟公一連吃了七八碗,方對眾人道:「他二人前世原是一對好夫妻,只因口不好,破了人家親事。故今生父母不遂其願,但二人此一死,雖說是情,卻有些氣節,後世必然仍做夫妻,你今將他兩處燒化,如何肯心死。待貧僧移來合化,方可完前因後緣。」王陶兩家聽他說明因果,不敢違背;遂叫人將陶秀玉的棺木也抬到興教寺一處,濟顛手執火把,作頌道:
今生已死後生生,死死生生總是情;
既死水中全不怕,定然火裏也無驚。
移開兩處心留恨,相傍成灰骨也榮;
漫道赤繩牽不住,蓋棺而後忽親迎。
咦!憑此三昧火光,認取兩人面目。
念罷舉火,燒得烈焰騰空,只見兩副棺木中,各透出一道火光,合做一處,冉冉而去。眾人無不驚異,直待化完,王員外又要請濟公吃酒,濟公已不知走向那裏去了。
《通俗醉菩提全傳》卷五〈宣教秀玉雙憐花〉曾插入王宣教和陶秀玉相識的經過,以及俠客趙霓幫助他們的一段:*17
爰 ニ臨安 城中 ノ富家 王 員外 ガ一子ニ王 宣教 ト云アリ。年 十七歲。生得 閑雅 ニシテ。常 ニ書 ヲ讀 ヿヲ好 テ才 アリ。其 鄰家 ニ陶斯文 ト云ル人モ亦 家 富 栄 ケルガ。一人 ノ女兒 ニ秀玉 ト云ルアリ。花 容 柳眉。真 ニ羅綺 ニ勝 ザルノ粧 。今年 始 テ十六歲。父母 寵愛 スルヿ深 シテ未 嫁スルヿヲ議セザリケリ。然 此 宣教秀玉ノ二人、幼 ヨリ互 ニ見 モシ見ヱラレテ、イツトナリ相慕 テ捨 ザルノ心 アリ。已 ニ共 ニ長 ジテヨリハ。却 テ余所 ナガラ面 ヲ合 スヿモ希 ニテ。呎 尺 モ千里 ノ思 ニ人シレズ心ノミヲ通 ケルガ。宣教 ツク〱ト思案 ヲ極 テ。我家 二親 ク往来セル者 ニ。趙霓 トテ本 ハ雁門 ノ人ナリシガ。故 アツテ人ヲ殺 シ。遠 ク遁 テ此 地 ニ来 リ住 ヿ三四年。其 為人 。色 黑 眼光星 ノ如 ク虎 鬚 アツテ恰 モ画 ル張飛 ニ似 タリ。力 強 シテ猛 獸 ヲ搏 ニシ。又輕捷ハ林猿ノ梢 ヲ傳 ノ術 ヲ得タリ。宣教 常 ニ此 人 ヲ憐 テ酒食 ヲ送 リ銀錢 ヲ與 ナドシケル程 ニ。趙霓 モ亦之 ガ為 ニ力 ヲ出サンヿヲ願 ケレバ。或 日 密 ニ一件ノ㕝 ヲ語 。イカニモシテ一 紙 ノ書ヲ秀 玉 ニ達センヿヲ賴 シカバ。趙霓 一 儀 ニモ及 ズ領 掌 シ。其 夜 果 シテ後 ノ壁 ヲ越 テ陶 家 ノ 園 中 ニ忍入 。秀玉ガ婢 ニ鄭 児 ト云ル者 ヲ兼 テ知 ケレバ。潛 ニ見 テ彼書 ヲ傳 ケレバ。婢 モ亦秀玉ガ久シク宣教ニ心アルヿヲ知 ケル故 。書 ヲ取テ渡 ヌ。秀玉之 ヲ得テ嬉 サモ恥 ガハシサモ打 添 ナガラ開 キ看 ルニ。年 来 ノヤル方ナキ思 筆 ヲ盡 シテ書認 。結末ニ一 篇 ノ詩 アリ。
翩 翩 雙 蛺 蝶 。時 入 二苑 中 花 一。相 見 撫 レ琴 坐 。西 鄰 是 卓 家 。秀玉ツラ〱
讀 ノ間 。心頭 小鹿突 々ト跳 テセン方 ヲ知 ズ。手 モ撓 ナガシテ入テ居 タリ。趙 霓 㕝 ノ體 アシカラザルヲ知テ。鄭 兒 ヲ催 シテ返書 ヲ求 シカバ。鄭兒筆 硯 ヲ捧 テ墨 ヲ磨 之 ヲ勸 ム。秀玉モヤヽ意 ヲ定 テ寫 了リケレバ。鄭兒之 ヲ趙霓ニ渡 ス。仕 濟 ヌト喜 デ又壁 ヲ跳 テ王 家 ニ回 。一々事由ヲ語 テ返 書 ヲ出シケレバ。宣 教 斜 ナラズ悅 テ開 看 ニ。其 情 我 ト分毫違 ズ近来 ハ思 念 ノ積 ニヤ心裡ノ惱 シキニ至 ル杯 、細 ニ書 シテ奧 ニ和 章 アリ。其 詩 ニ曰。
日 夕 春 風 起 。吹 二儂 簾 外 花 一。相思作 二花 片 一。片片 入 二君 家 一。宣教
讀 了 テ大ニ喜 ビ趙 霓 ヲ称 ス。此 後 互 ニ書 ヲ通 シ。詩詞 ヲ以 テ意 ヲノベ一 度 相 見 ンヿヲ希 ケルガ。或 日 又鄭兒 ガ方 ヨリ趙霓ガ許 ヘ書送 リ。趙霓早 速 之 ヲ懷 ニシテ王 家 ニ到 リ。宣教ニ呈 ス。開 看 ルニ一首ノ詩 アリ曰。
鳳 簫 瀏 亮 碧 雲 長 。眺 望 徘 徊 傍 二粉 牆 一。朧 月 春 風 三 五 夜 。芙 蓉 樓 下 俟 二仙 郎 一。宣教
讀 終 テ之 ヲ趙 霓 ニ示 シ。イカヾシテ忍 ベキト云ケレバ。趙霓暫 案 シテ申ケルハ。陶 家 ニ一 猛 犬 アリ。某 毎 度 忍 入 ルト云トモ。彼 ヲシテ知 シメズ。公子ヲ伴 ヒ行 バ彼 決 シテ犬ニ吠 ン。コレ事 ヲ破 ノ端 ナレバ。某 先 行 テカノ犬 ヲ殺 シ。其 後 公 子 ヲ忍 シメンヿ難 カラジト云テ。ヤガテ其 夜 忍 入 。彼 猛 犬 ヲ殺 シテ苑 中 ノ樹 木 茂 タル中ヘ隠 ヲキヌ。程 ナク待 夜 ニ成 ケレバ。三 更 ノ比 ヲ待 テ。宣教密 ニ趙 霓 ヲ伴 ヒ。後 苑 ノ壁 ニ出 ケルガ。壁 高 シテ梯子 ナラデハ中 々 越 ヿ難 シ。趙霓。時 ニ公 子 某 ガ背 ニ上 玉フベシト。輕々 ト駝シテ彼 壁 上 ニ跳 上 ニ。壁瓦一點ノ音 ヲ成 ズ。彼方 ノ庭 ヘヒラリト下 リ。月 ノ光 ニ付 テ苑樹ノ間 ヨリ小池ノ橋 ヲ渡 テ。秀 玉 ガ臥房ノ外ニ彳 テ見 ルニ。上面 ニ芙 蓉 樓 ト云フ榜ヲカケ、燈 ノ光 ホノカニシテ。ヤヲラ人ノ音ナイアリ。兼 テ待 ケルヿナレバ。内 ヨリ鄭 兒 出 来 テ二人ヲ引 テ房 ニ入 。樓 ノ梯子 ニ衣 ヲ布 テ竟 ニ忍 ビ登 ラシメヌ。秀玉迎 テ帳 前 ニ入 。宣教坐 ニ着 テ之 ヲ見 ルニ。几上 ニ數 卷 ノ書 ヲノセ。傍 ノ桌ニ 香 ヲ炷 。二人トモニ未 妙年ニ滿 ザレバ。突 然 云 出 スベキ詞 ナク。互 ニ耳 ノ根 ヲ赤 ウシ俛 居 タリシヲ。鄭 兒 先 設 置 タル酒 ヲ備 テ杯 ヲ取シム。酒漸 酣 ニシテ夜 モ深 ケレバ。鄭兒二人ヲ催 シテ帳 中 ニ入 テ同 ク寝ニツカシム。年 来 ノ幽情花 月 ノ佳會娛樂 アゲテ説 ベカラズ。趙 霓 ハ樓 下 ニ坐 シテ少 モ睡 ズシテ有 ケルガ。朧 月 影 傾 キ斗 星 闌 干 タルヲ望 見 テ。五更 ニ近 キヲ曉 シ。鄭 兒 ニ傳 テ報 ゼシメケレバ。兩 人 ハ希有ノ契 ニ春 夜 ノ明 易 ヲ恨 ナガラ。驚 サレテ起 別 出 ケレバ。趙 霓 前 ノ如ク後 園 ニ出。背 ニ負 テ壁 ヲ跳 越 テ宣教ヲ送 。己 ハ又屋 後 ヲ跨 テ回去 ス。(後略)
這段情節到底是從何而來呢?一個可能性是,三宅嘯山自己編造了這段情節,並將其插入到譯文中。但是,從文字看來,不像是日本人所作,估計一定有其原文。所以,我認為這部分應該是三宅嘯山根據原本寫成的。筆者對《錢塘湖隱濟顛禪師語錄》內閣文庫所藏本、《三教偶拈•濟顛羅漢淨慈寺顯聖記》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西湖墨浪子偶拈《濟顛大師醉菩提傳》慶應義塾大學藏本、西湖漁樵主人編《濟顛祖師全傳》內閣文庫藏本、天花藏主人編次《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京都大學文學部藏本、大阪府立圖書館藏本、《西湖佳話•南屏醉跡》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均進行了調查,但都沒找到類似的記載。
值得注意的是,《通俗醉菩提全傳》中沒出現回目,而是將其分成五卷。根據西湖墨浪子偶拈本而改編的《濟顛祖師全傳》也採用這體例,從這點大概也可以推測,三宅嘯山依據的也是與此類似的簡本。這版本是「天華藏主人」編的,也包含宣教和秀玉相識的經過和俠客趙霓幫助他們的情節。可惜這版本現在已經失傳,但在三宅嘯山的翻譯裡面保留著其內容。
四、《本朝醉菩提全傳》†
受《通俗醉菩提全傳》的影響,山東京傳寫了《本朝醉菩提全傳》。山東京傳(1761-1816),是江戶時代的「戲作者」(即小說家),他的本名為岩瀨醒,俗稱驚屋傳藏,別號醒齋、醒世老人、菊亭老人、菊軒等。撰有《孔子縞於時藍染》、《心學早染草》、《息子部屋》、《客眾肝照子》、《通言總籬》、《古契三娼》、《繁千話》、《傾城買四十八手》、《錦之裡》、《娼妓絹須》、《仕懸文庫》、《忠臣水滸傳》、《安積沼》、《櫻姫全傳曙草紙》、《昔話稻妻表紙》、《雙蝶記》等小說*18。
《本朝醉菩提》是《昔話稻妻表紙》的續編,成書於文化六年(即清嘉慶十四年,1809)。「本朝醉菩提」意為「日本的濟公」,故事源於日本著名禪師一休和尚。此書是將《通俗醉菩提》裡面的有關濟公的幾個故事附在一休一人的身上。
一休(1394-1481),諱宗純,為後小松天皇的私生子,室町時代(1336-1573)臨濟宗的禪僧。少年時期出家到了在京都安國寺,後來投入大德寺高僧華叟宗雲的門下,晚年住京都酬恩庵。善詩文,撰有《狂雲集》、《續雲詩集》、《自戒集》等。他認為出家人的教義完全沒有意義,所以他不守戒律,以飲酒食肉的「風狂」著名,實際上一休的這些性格跟濟公十分相似*19。
一休和濟公的共同點不僅只是他們的性格。濟公在民間很受歡迎,而且很多佛教人物的故事都附在他的身上,關於濟公題材的小說、戲曲以及說唱文學也有很多種。一休也是一樣,他的機靈故事在民間流傳很廣,江戶時代初期的《一休咄》(寬永八年,1668)、《一休關東咄》(寬文十二年,1672)以及《一休諸國物語》(寬文十二年,1672)等故事集也在社會上廣泛流傳,受到廣大人民的喜愛。山東京傳也發現濟公和一休存在很多共同點,所以他乾脆把他們兩者結合在一起,寫成了《本朝醉菩提》。
山東京傳曾將《通俗醉菩提》裡面的幾個情節改編為一休的故事。比如說,卷二〈濟顛雪夜宿娼家〉(即二十回小說第七回)中濟公在酒樓和妓女同宿的一段被納入了〈地獄太夫〉一段中*20:
已 に一休 は酔 つぶれて其 儘 倒 臥 たまひければ地獄 は妓婦 等 を退 かせ、女童 を呼 で、酒肴 の卓子 を収拾 しめ、みづから一休 を抱起 し、雛妓 と共 に舁 上 て深閨 に入 、いくへをかさねたる紅 の裀 の上 に臥 しめけるに、前後 もしらず熟睡 したまひて、鼻息 は車 のとゞろくが如 く、雷 のひゞくに異 ならず。地獄 おもひけるは、「此 師 の禅機 甚 深 密 とおぼゆれば、かろ〲しく本相 をあらはし給ふまじ。さりながらかく来臨 を恵 給ふこそ幸 なれ。いかにもして教 化 にあづかるべし」と思ひ、「かく大酔 し給ひては、かならず夜中 に吐 給ふらめ。よろしく其 用 意 をすべし」と思ひ、女童 に命 じ一 土 瓶 の湯 をとりよせて、火炉 の上 に放 、水 注 子 角 盥 等 を身 ぢかくにおき、灯火 をあきらかに挑 、一休 の枕上 に坐 して目 も放 さずまもりゐたり。良 ありて一休 纔 かに目 を醒 まし、酒気 の熱 するに堪 ざるにや、自 己 袈 裟 衣 を脱 ぎすて、犢 鼻 褌 のみになり、大 の字 の形 に横 りて、又しばらく睡 られけるが、悪心 おぼす体 にて、あをむきに寝 たる儘 にて口 より嘔吐 をなし給ひ、腌 臢 的 胸 の上 に流 れければ、臭気 鼻 を襲 て堪 がたしといへども、地獄 はすこしもこれをいとはず、手帕 をもつて拭 清 め、しづかに揺醒 して湯 をまゐらせけるに、これを飲 て再睡 給ふことしばらくなり。かくて
夜半 の鐘 もひゞきけるに、一休 又 睡 を醒 して身 を起 し、大酒 に倦 疲 たる体 にて、屏風 の外 に這 出 給ひ、欄干 にとりつき池 に臨 て、酔 竜 の水 を吐 が如 く、「ぐわら〱」と嘔吐 をなし給ひけるに、不思議 なるかな其 腌 臢 的 、池 の上 に落 るとひとしく、小 鯉 と化 し、いくつとなく水中 にをどり入 、活潑 とはねまはりて水底 にかくれけり。地獄 此 ありさま見て大 いに驚 き、「世 の人 こぞりてこの師 を活仏 なりと尊敬 するも、実 うべなり」と信心 いやまさり、背 を撫 て介抱 し、角 盥 水 注 子 をとり、口をそゝがせ手 を洗 はせなどして、湯 をまゐらせければ、一休こゝちよげにこれを飲 、只 夢 幻 をもわかちたまはぬ体 にて、又 閨 中 に入 、前後 も知 ず睡 られけるが、已 に天明 におよびて全 睡 を醒 し給ひ、四辺 を顧 て地獄 に対 し、「儞 は那 個 なるぞ」と問 給へば、「妾 は地獄 と申す遊女 にて候」と答 。(地獄信解品第七)
《通俗醉菩提全傳》卷二〈濟顛雪夜宿娼家〉如下:*21
此 時 濟顛十 分 ニ發 レ醉 。ハヤ堂 中 二睡 臥 居 ラレシヲ。大 姐 䖍 婆 ト共 ニ舁 抱 テ漸 閨 ニ入ケレドモ。其 侭 打倒 テ鼻息 雷 ノ如 シ。大 姐 詞 ヲ用 テ挑 ニ更 ニ知 ズ。百計心ヲ盡 シテ導 トモ睡 ヲ覚 ズ。為 方 ナク手 ヲ以 濟顛ノ衣 ヲ解 ント。推 動 シ引 回 シケル程 ニ。濟顛フト醉 眼 ヲ開 テ見ラレシニ。年 ノ比 廿 ニ及 ビシ美 女 。面 ハ芙 蓉 ノ如 。眉 ハ遠 山 ヲ粧 タルガ。笑 ヲ含 デヒタト身 邊 ニヨリ傍 タリシカバ。大ニ驚 テアハ是 何 処 ニカ來リシト叫 レケルヲ。大姐笑テ曰。和尚慌 ヿヲ止 玉ヘ。是 我 臥 房 ナリ。沈 五 官 師 ト同 ク来リ遊 ブ。只 師 ノ大ニ醉 タルヲ以幾 多 カ我 力 ヲ費 シテ玉ヘリ。快 ク衣 ヲ脱 テ我 ト睡 リ玉ヘ。濟顛之ヲ聴 テ大ニ肝 ヲ冷 シ。罪 科 々々 ト云 捨 テ忙 シゲニ衣 ヲ整 。房 門 ヲ引 開 テ走 出ラレケレバ。大 姐 心ニ此 和尚中 々 動 スベカラズト思 。強 テ追 留 ントセズ。自 ラ床 ニ上テ睡 ヌ。
西湖墨浪子偶拈本第七回如下:*22
卻說大姐見濟顛醉了,閉目合眼的,坐在堂中椅子上不動。只得上前笑嘻嘻的叫他道:「醉和尚,這裡坐不便。快到房中去睡了罷。」濟顛糊糊塗塗,又像答應,又像布達贏的,大姐叫了半晌呼他不動,只得用手去將他攙了起來,慢慢的扶入房去,濟顛只是不醒,大姐設法,只得又將他扶到床上去坐。濟顛到了床上,便不管好歹,竟連衣睡倒,大姐見他醉得糊塗,著了急,遂扯他起來,要解他的帶子,脫他的衣裳,推到這邊,又扯到那頭,不一時早把濟顛的酒纏醒了,忽睜眼看見一個妓女在身邊,替他脫衣裳,因叫一聲:「阿呀,這是那裡?」大姐方笑說道:「這是我的臥房裡,是沈五官送你來的,你醉了叫我費力,既酒醒了,快快脫衣裳,好同睡。」濟顛聽了道:「怎說此話?罪過,罪過。」因立起身來,開了房門,往外就走,大姐看見,討了一箇沒趣,知纏他不倒,只得自去睡了。
天花藏主人編次本第七回如下:*23
卻說大姐見濟顛醉了,閉目合眼的,坐在堂中椅子上不動。只得上前笑嘻嘻的叫道:「醉和尚。快到房中去睡了罷。」濟顛只是糊糊塗塗的,大姐叫了半晌不動,只得用手去攙扶起來,慢慢的扶入房中去,濟顛仍然不醒,大姐設法,只得又將他扶到床上去。濟顛也坐不定,竟連衣睡倒,大姐見他醉倒不堪,遂扯他起來,替他解帶子、脫衣裳,推來扯去,不一時早把濟顛的酒弄醒了,睜開眼來,見是一個妓女在身邊,替他脫衣服,叫一聲:「哎唷,這是那裡?」大姐笑道:「這是我的臥房,是沈五官送你來的,你醉了叫我費這許多力氣,快快脫了,好同睡。」濟顛著了急道:「罪過,罪過。」慌慌地立起身來,開了房門,往外就走,大姐討了個沒趣,只得自去睡了。
《本朝醉菩提全傳》利用《通俗醉菩提全傳》的情況大概就是如此*24。值得注意的是,山東京傳特別重視卷五〈宣教秀玉隔花吟〉中俠客趙霓幫助宣教和秀玉一段,他還根據這段情節寫成了俠客野曝悟助幫助一休、佗助和小田井的故事,並將其作為《本朝醉菩提全傳》故事中最高潮的一段:*25
夫 は偖 おきこゝに又 、梅津 嘉 門 の一子 彦 丸 は、前 の年 一 休 の弟子 となりて剃髪 し、法名 を是 雲 といひて一休 の庵室 に在 。はじめの程 は坐禅 念 経 の外 他 事 を顧 ず、よく務 けるが、為人 に従 ひ志 あら〱しくなりて、出家 の行 をきらひ、山野 に猟 して鳥 獣 をとり、腕 だてを好 て人 に疵 を負 などして、放 逸 無 慙 の行跡 をなしけるにぞ、一休 もてあつかひ給ひて、止 むことを得 ず勘当 し、庵室 を追 出 給ひぬれば、是 雲 は身 をよすべき所 だになかりけるが、浪花 の千 日 寺 のほとりに、葬具 を売 りて世を経営 。棺内 といふ者 、かねて一休 の檀 越 にてありしゆゑ、是 雲 これを力 に浪花 に到 、棺内 にまみえ、委細 を語 て打 なげきければ、棺内 不便 に思ひ、「しからば我 家 に同居 して、いかにも身のうへをはかり候へ」とて養 おきけるが、是 雲 は還俗 して名 を悟 助 と更 、葬具 を造 ことを覚 て、大 に棺 内 がなりはひのたすけとなりけるにぞ、益 不 便 をくはへ、我 子 の如 くに思ひて養 ひおきける内 に、棺 内 は病 によりて亡 人 の数 に入 ぬ。素 妻 子 なき者 にて、跡 をつぐべき親類 さへなかりければ、是 非 なく悟 助 此 家 の主 となり、自 己 葬 具 を造 、これを売 て月日 をおくりぬ。かくて
時 光 流 水 の如 く、金 烏 玉 兔 の足 疾 走 、一 瞬 の間 に幾 年 を経 て、悟 助 已 に廿 余 歳 になりけるが、熟 思ひけるは、「我 身 不 肖 にして出 家 をとげずといへども、尋 常 の人 にてあらんも口 惜 しきことなれば、たとへ形 は俗 体 なりとも、毎 月 上 十五日は出 家 のおこなひをなすべし。又 出 家 の人 を救 も俗 の人 を救 と、其 救 ところに於 ては差別 あるべからざれば、下 十五日は俠者 となり、人 に災 する悪漢 どもをとりひしぎて、諸 人 を救 べし」と思ひつき、毎 月 上 十五日は俗 体 に袈 裟 をかけ、精 進 潔 斎 にて朝 夕 香 を焼 き経 を読 、万 をつゝしみて、いかほどしのびがたき事 ありても、怒 をなさず争 ことをせず、柔 和 忍 辱 を専 とし、下 十五日は俠者 の打扮 して、所 々方 々の人 立 おほき所 を徘 徊 し、剛 をくじき柔 をたすけ、人 の難 儀 を見ては救 ずといふ事なかりしゆゑに、人 皆 大 に喜 びぬ。人 の災 を省 こと髑髏 目 中 の草 を抜 くがごとくすべしといふ意 にて、野 曝 の白 骨 を地紋 につけたる衣 服 を著 たるゆゑに、野 曝 悟 助 と異 名 して尊 敬 せざるはなかりけり。…(中略)…
時 に野 曝 悟 助 折 よく此 所 に来 かゝり、香 晒 親 子 が難 儀 の体 を見るにしのびず、舍 利 弗 幻 の両 人 にむかひ、「見れば女 ばかりの連 と見えたり。無 益 なる戯 れして迷 惑 さすな。放 ちて帰 らしめよ」といひつゝ押 へだて、香 晒 等にむかひ、「此 構 はずと疾 々ゆき候へ」といへば、香 晒 は腰 をかゞめ、「よき所 へおはして、我 々が難 儀 を救 給はるかたじけなさよ」と一 礼 をのべ、鰐 の口 をのがれたるこゝちし、娘 の手 を携 て急 去 ぬ。舍 利 弗 幻 の両 人 はかねて野 曝 が人 に尊 敬 せらるゝを憎 居 たる折 ふしなれば、よき幸 とつめよせて、「いかに野 曝 汝 は出 過 ぎたる奴 めかな。誰もたのまざるに女 原 の贔屓 して逃 しやり、我 〱が興 を妨 る奇 怪 さよ。此 うへは汝 を相 手 に腹 いせすべし」と詈 て、右 にかゝるを野 曝 は、「しやこしやくなり」とよばはりつゝ、身 を閃 りて撞 的 蹴 飛 ばし、後 に組 を雌 手 をのばして腰 車 、弓 手 をはかせて幻 が、首 筋 つかんで人 車 、起 あがつて又むかひ来 る舍 利 弗 が、前 がはつかんで首 筋 つかせど、ひるまる我 武 者 、幻 も又 起 上 り、飛 びかゝつて両 方 より腕 がらみに取 つくを、「どつこいさせぬ」と身 をしづめ、くる〱まはす腕 車 、或 は臂 あて小 手 返 し、後 矢 筈 にしめあぐるを、心 得 腕 首 刎 返 し、「エイ」と一 声 まつさかさま、なほ舍 利 弗 が取 つくをそつ首 とらへて頭 転 倒 、起 る所を踢 返 して、泥 下 駄 にて両 人 を、踏 付 〱踏 飛 し、手 ばたきをして立 たるは、げに冷目 掙扎 なり。両 人 の者 はやう〱起 上 けるが、「とても敵 する事あたはじ」とや思ひけん、面 をしはめ頭 をおさへて逃 さりぬ。…(中略)…
偖 舍 利 弗 幻 は、「昼 の仇 を報 ん」と思ひけるが、「立 合 の勝 負 はとてもかなはじ」と思ひつゝ、寝 首 を打 んとしめし合 はせ、両 人 ともに手 巾 にて面 をつゝみ、門 口 の柳 をつたひて引 窓 より忍 入 、抜 足 して奧 に入 、野 曝 が寝 息 をうかゞひ、刀 を抜 て唯 一 打 とふりあげしが、野 曝 はそら齂 を立 て熟 睡 の体 をなし、足 音 を考 へて居 たりければ、忽 むくと起 上 り、左 右 に両人 をかいつかみて、声 烈 くいひけるは、「尋 常 に名 告 かけて勝 負 はせず、寝 たる所 を打 んとは、卑 怯 至 極 の奴 原 かな。我 一 棒 を骨 にうけて、以 来 心 を更 よ」と叫 りつゝ、棺 の棒 をおつとりて両 人 を連 打 に打 けるが、力 者 に打 れて両人は、「うん」とのつけにそりかへり、其 まゝ息 は絶 果 ぬ。野 曝 は大 に驚 き、「殺 す心 にあらざるに、思はずはづみてあやまりし。後 悔 さよ」と双 手 を組 、「我 出 家 の行 を始 しより殺 生 戒 をたもち、人 は更 なり鳥 獣 魚 虫 の類 迄 、ものゝ命 をとるまじと誓 しに、思はず彼 等 を殺 せしは、仏 縁 薄 く、志 をとげがたき因 縁 にこそあるらめ。人 を殺 して生存 べき道 理 なし。繩 目 の恥 をうけんより、爽 に腹 きるべし」と覚 悟 を極 、鮫 函 の一 腰 を取 出 して抜 かけしが、「いなこれは刃 引 にて、自 殺 の用 には立 ざるものを、我 ながら狼狽 し」と思ひつゝ、舍 利 弗 幻 が刀 をとつて見たりけるが、「かゝる悪 党 の刀 を用 んは穢 なり」と投 すてゝ、「何 がな刃 物 」と四辺 を見まはし、葬 具 を造 る道 具 どもを顧 ども、鋸 、鉋 、鑿 、釿 の類 にて、一 つとして腹 をきるべき刃物 ならねば、せんかたなく、両 人 の刀 のうちをえらびとり、ほど〱腹 につきたてんとしたる折 しも、「やれまて悟 助 はやまるな」と声 かけて、屏 風 の陰 より突 然 と出 給ふは是 乃 一 休 なり。野 晒 は打 驚 、「師 の坊 には候はずや。いつの間 に御 越 ありて我 家 にはおはしけるぞ」といぶかれば、一 休 のたまはく、「不 審 はうべなり。我 今 は当 国 住 吉 に住 なり。我 前 に越 後 の山 中 にて、天 狗 に学 得 たる陰 形 の術 を以 て、宵 より爰 にかくれ居 たり」(俠客提婆達多品第六)
五、結語†
《本朝醉菩提全傳》中〈地獄太夫〉和〈野曝悟助〉這兩段故事的編寫受到濟公故事的很大影響,後來這兩段故事被改編為歌舞伎(《一休地獄噺》、《酔菩提悟道野曝》)。天保七年(1838)成書的《一休諸國物語圖繪》也將這兩段故事收入書中,這本書是從眾多的一休故事文本中,選擇比較有代表性的故事編寫而成的。從江戶時代後期到明治時代(1868-1911)在日本民間廣為流傳。也就是說,濟公傳中的兩段故事在日本以一休故事的形式表現出來並為日本人所喜愛。
明治十六年(1883),《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的新譯本《原本譯解醉菩提全傳》也在日本出版(東京滑稽堂刊)。底本是天花藏主人的編次本,譯者為以翻譯《金瓶梅》、《後西遊記》、《情史》、《水滸後傳》等中國白話小說而著名的春風居士松村操。這本書贏得了濟公故事的大量新讀者,可惜這本書只出版了上卷,翻譯也只到第六回為止。
進入大正時代(1912-26),受到當時盛行的「少年講談」(兒童故事)和「繪本」(兒童圖畫書)的影響,一休少年時期的機智故事受到進一步重視,因此他的人物形象也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由成人和尚變為小和尚的形象,因此像〈地獄太夫〉、〈野曝悟助〉等情節也就自然被淘汰。再加上,《通俗醉菩提全傳》絕版,《原本譯解醉菩提全傳》也中斷了出版,便那些曾經在日本廣為流傳的濟公故事漸漸地被人們遺忘了。
濟公故事本來只是明末清初在江南一帶流傳的民間故事,但到了清代中期,出現了鼓詞《濟公傳》、京劇《趙家樓》、京劇《馬家湖》以及郭小亭《評演濟公傳》等北方型的濟公故事*26。在北方型的這些故事當中,濟公的形象進一步地被神仙化,與以前的形象迥然不同,故事結構也發生變化,每個故事中都會出現很多俠客出來幫助濟公,給讀者一種讀起來好像武俠小說的感覺。這種故事結構的變化,不僅隻錶現在濟公故事方面,在包拯故事等其他故事方面也有表現,它們受到北方說唱藝術的影響都發生了很大變化。
不過,《通俗醉菩提全傳》依據的版本卻與北方濟公故事十分相似,即有俠客情節的出現。這大概是出版商為了促銷小說而隨便對原作進行了改篡。但從結果來看,這種版本的出現起了在江南故事與北方故事之間的一種橋樑作用。而且,受到《通俗醉菩提全傳》影響的《本朝醉菩提全傳》也同樣體現了北方故事當中的一些特點。因此,這種故事結構的變化似乎是以濟公類型宗教人物為主人公的故事的必經之路。
*1 本文原發表在2008年6月19日澳門東井圓佛會主辦「國際濟公文化節暨濟公成道800周年慶典」研討會、2012年3月19日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主辦「神魔入世:明清小說面面觀」學術座談會。這次有少許補充和文字修改。
*2 孫楷第,《日本東京所見小說書目》,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頁69-71。
*3 小野四平,〈濟顛說話の成立〉,《中國近世における短篇白話小說の研究》,東京:評論社,1978年,頁185-210。
*4 波多野太郎,〈濟顛語錄の展開〉,《東洋大學大學院紀要》十五號,1978年,頁85-111。
*5 澤田瑞穗,〈濟顛醉菩提〉,《佛教と中國文學》,東京:國書刊行會,1979年,頁177-198。
*6 大塚秀高,《中國通俗小說書目》,東京:汲古書院,1987年。
*7 古勝正義,〈西湖佳話と陳淏〉,《北九州大學外國語學部紀要》八十九號,1997年,頁1-22;古勝正義,〈醉菩提とその作者〉,《北九州大學外國語學部紀要》九十號,1997年,頁1-30;古勝正義,〈湖上扶搖子陳淏〉,《北九州大學外國語學部紀要》開學五十周年記念號,1997年,頁1-23。
*8 許媛婷,《〈濟公傳〉研究》,台北:中國文化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論文,1997年。
*9 Meir Shahar, Crazy Ji: Chinese Religion and Popular Literature Massachusett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10 胡勝,〈濟公小說的版本及流變〉,《明清神魔小說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頁165-184。
*11 張忠良,《濟公故事綜合研究》,台北:秀威資訊,2007年。
*12 山下一夫,〈《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的繁本〉,《“儀式文獻與明清小說”工作坊會議論文集》,上海:上海師範大學,2019年(未定稿)。
*13 胡萬川,〈再談天花藏主人與烟水散人〉,《話本與才子佳人小說之研究》,台北:大安出版社,1994年,頁309-329。
*14 中村幸彥,〈解題‧通俗醉菩提全傳〉,《近世白話小說翻譯集》第一卷,東京:汲古書院,1984年,頁747-750。
*15 《濟顛大師醉菩提傳》慶應義塾大學藏本,第十七回第一葉。
*16 《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第十七回第一葉。
*17 《通俗醉菩提全傳》(《近世白話小說翻譯集》第一卷,東京:汲古書院,1984年),頁275-281。
*18 山口剛,〈解說‧本朝醉菩提全傳〉,《讀本集》,東京:日本名著全集刊行會,1927年,頁41-58;鈴木重三等,〈解題‧本朝醉菩提全傳〉,《山東京傳全集》第十七卷,東京:ぺりかん社,2003年,頁655-690;麻生磯次,《江戶文學と支那文學》,東京:三省堂出版,1946年;李樹果,《日本讀本小說與明清小說》,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此外,曲亭馬琴的《青砥藤綱摸稜案》中也有受《通俗醉菩提》影響的地方,參照德田武,《日本近世小說と中國小說》,東京:青裳堂,1987年,頁624-627。
*19 關於一休,參看岡雅彥,《一休ばなし・とんち小僧の來歷》,東京:平凡社,1995年。
*20 《本朝醉菩提全傳》(《山東京傳全集》,第十七卷讀本3,東京:ぺりかん社,2003年),頁301-302。
*21 《通俗醉菩提全傳》,頁116-117。
*22 《濟顛大師醉菩提傳》慶應義塾大學藏本,第七回第十葉。
*23 《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本,第七回第十葉。
*24 此外,《本朝醉菩提》之〈畜生勸發品第九〉、〈處女授記品第十〉也利用《通俗醉菩提》卷四〈裸體治癆〉、〈張公拾銀〉兩段(均見二十回本第十六回)。
*25 《本朝醉菩提全傳》,頁276-293。
*26 關於北方型濟公故事的發展,參照山下一夫,〈郭小亭本《濟公傳》の成立について――評書、鼓詞および戲曲との關係〉,《中國古典小說研究》5號,1999年,頁47-57;山下一夫,〈《濟公傳》の戲曲化と濟公信仰――連台本戲《濟公活佛》をめぐって〉,《藝文研究(慶應義塾大學藝文學會)》82號,2002年,頁142-158;山下一夫,〈天台山の濟公信仰〉,《洞天福地研究》第一號,2011年,頁44-62。